作者:佚名       来源于:家长学院

  富国

  选自《荀子》

  使国家富裕的方法,是节约开支,使百姓富裕,还要妥善储藏剩余的物资。节约开支要按照礼法,使百姓富裕要实行政策。开支节约了,物资就多余,百姓富裕了,就人人丰衣足食。百姓丰衣足食,土地就肥沃而整治得好,土地肥沃而整治得好,收成就会增加百倍。国君按照法令去征收,臣下百姓按照礼法节约开支,那末,多余的粮食可以堆积如山,过些时候还可以烧掉一部分,不这样就没有地方能储藏它。到这种时候,国君还要愁没有剩余吗!所以,懂得节约开支和使百姓富裕的国君,一定会有仁义圣声的好名声,并且还有堆积如山一样的财富了。这没有别的原因,都来之于节约开支、使百姓富裕。不懂得节约开支、使百姓富裕,那百姓就会贫穷,百姓贫穷,土地就贫瘠又荒芜,土地贫瘠荒芜,粮食产量就及不了正常的半数。国君虽然拚命搜夺,得到的还是极少。再不按规定节约开支,那末国君只会落得个贪利搜刮的恶名,又有了个空虚贫乏的实际。这没有别的原因,不懂得节约开支,使百姓富裕啊。《康诰》说:“天广大地覆盖万物,顺天道行事就使你富裕。”就是这个意思。

  足国之道,节用裕民,而善藏其余。节用以礼,裕民以政。彼节用故多余,裕民则民富,民富则田肥以易,田肥以易则出实百倍。上以法取焉,而下以礼节用之,余若丘山,不时焚烧,无所藏之。夫君子奚患乎无余!故知节用裕民,则必有仁义圣良之名,而且有富厚丘山之积矣。此无他故焉,生于节用裕民也。不知节用裕民则民贫,民贫则田瘠以秽,田瘠以秽则出实不半。上虽好取侵夺,犹将寡获也,而或以无礼节用之,则必有贪利纠譑之名,而且有空虚穷乏之实矣。此无他故焉,不知节用裕民也。《康诰》曰:“弘覆乎天,若德裕乃身。”此之谓也。

  礼,就是贵贱有等级,长幼有差别,财产多少与地位高低都能适应。……。才能一定要适应官位,官位一定要适应俸禄,俸禄一定要适应享用。从士一级以上的人,必须用礼乐去节制他们;平民百姓,一定要用法律去管制他们。建立国家要弄清耕地数字,养育百姓要计算产量多少,摊派徭役要估计劳力人数。要使百姓负担得了徭役,国家的设施能产生出利益,生出的利益足够养活百姓,使他们穿衣吃饭各项开支出入相抵,还要按时储藏剩余的物资,这叫做符台法度。从天子到平民,不论事情大小多少,都从这条路子去推求。所以说:“朝廷上没有一个侥幸的官,百姓中没有一个侥幸的人”。就是这个意思。

  礼者,贵贱有等,长幼有差,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。……。德必称位,位必称禄,禄必称用。由士以上,则必以礼乐节之;众庶百姓,则必以法数制之。量地而立国,计利而畜民,度人力而授事。使民必胜事,事必出利,利足以生民,皆使衣食百用出入相揜,必时藏余,谓之称数。故自天子通于庶人,事无大小多少,由是推之。故曰:“朝无幸位,民无幸生。”此之谓也。

  减轻农业税收,减少关卡集市的税率,削减行商人数,少征调劳役,不耽误农时,这样国家就会富裕了。这叫做用政策来保证百姓富裕。

  轻田野之税,平关市之征,省商贾之数,罕兴力役,无夺农时,如是则国富矣。夫是之谓以政裕民。

  放弃了大事去养育百姓,安抚他们,软化他们,冬天给他们吃稠粥,夏天给他们吃瓜果麦粥,用来盗取暂时的好名声,这是蒙混一时的办法。可以在短期内获得好民的赞扬,但决不是长久之计,事业一定办不成,成效一定不建立,这是邪道的治国方法。还有一种是:尽力抓紧时间使用民力,好大喜功,不顾名声变坏,安于丧失民心,事业是有进展,但百姓怀恨在心,这是又一个极端。结果是名声败坏,反而没有成效。所以,放弃大事去追求名声,不行;只追求成效而忘记了百姓,也不行:都是邪道。

  垂事养民,拊循之,睨呕之,冬日则为之饘粥,夏日则与之瓜麮,以偷取少顷之誉焉,是偷道也。可以少顷得好民之誉,然而非长久之道也,事必不就,功必不立,是奸治也。傮然要时务民,进事长功,轻非誉而恬失民,事进矣而百姓疾之,是又偷偏者也。徙坏堕落,必反无功。故垂事养誉,不可;以遂功而忘民,亦不可:皆奸道也。

  古人的做法就不是这样。他们使百姓在夏天不中暑,冬天不挨冻,紧急的工作不伤人力,不紧急的工作不误农时,事业可以成功,功业可以建立,上下都能富裕,百姓都爱戴国君,人民归附他如水流大海,亲近他如心悦自己的父母,乐于为国君献出生命。这没有别的原因,这是国君能忠信、调和、公平的结果。所以统领国家,治理百姓的,要赶上时间完成功业,那末使百姓劳逸调剂,比紧赶更能迅速见效。忠信和公平,比表彰赏赐还令人高兴。一定要先做到自己端正,然后慢慢地要求别人也这样。这样,比用刑罚更有威信。忠信、调和、公平三种德行,国君能诚心去做,那下面就会马上响应,就是不想收到显著的效果,那可能吗!《书经》说:“圣君令人心服,使百姓勤勉,心里顺从,行动快速。”就是这个意思。

  故古人为之不然:使民夏不宛喝,冬不冻寒,急不伤力,缓不后时,事成功立,上下俱富;而百姓皆爱其上,人归之如流水,亲之欢如父母,为之出死断亡而愉者,无他故焉,忠信、调和、均辨之至也。故君国长民者,欲趋时遂功,则和调累解,速乎急疾;忠信、均辨,说乎赏庆矣;必先修正其在我者,然后徐责其在人者,威乎刑罚。三德者诚乎上,则下应之如景向,虽欲无明达,得乎哉!《书》曰:“乃大明服,惟民其力懋,和而有疾”。此之谓也。

  对百姓的错处,不教育就用惩罚,那就刑案既多,罪行还不能制止;光教育不用惩罚,那坏人就得不到警戒;光用惩罚不奖励,那勤勉的人就得不到鼓励;惩罚和赏赐没有法规依据,那末百姓就会生疑,习俗就会邪恶,百姓也不能齐心。所以先王明定礼、义使百姓齐心,推行忠信去爱护他们,尊重品德高尚的人,任用有才能的人去安排他们,用官位和赏赐宣示他们的善行,选适当时机派徭役、减轻百姓负担去调剂劳逸,以深广的恩惠去保护他们、扶养他们,如同保育婴儿一样。这样,不正当的行动消除,盗贼案件不再发生,好人好事都得到鼓励。为什么会这样?因为他引导的都平易可行,堵塞的都坚固牢靠,政令统一,禁令清楚。所以说:“上面法令统一,下面就团结一心,上面朝令夕改,下面就三心二意。比如草木,树梢和树叶一定和树根相称。”就是这个意思。

  故不教而诛,则刑繁而邪不胜;教而不诛,则奸民不惩;诛而不赏,则勤励之民不劝;诛赏而不类,则下疑俗险,而百姓不一。故先王明礼义以一之,致忠信以爱之,尚贤使能以次之,爵服庆赏以申重之,时其事、轻其任以调齐之,潢然兼复之,养长之,如保亦子。若是,故奸邪不作,盗贼不起,而化善者劝勉矣。是何邪?则其道易,其塞固,其政令一,其防表明。故曰:“上十则下一矣,上二则下二矣。譬之若草木,枝叶必类本。”此之谓也。

  看一个国家的强弱和贫富是有征兆的:国君不尊重礼法,兵力就弱;国君不爱护百姓,兵力就弱;国君说话不讲信用,兵力就弱;同君不实行表彰与赏赐,兵力就弱;将帅无能,兵力就弱。国君好大喜功,国家就贫;国君贪得利益,国家就贫;士大夫人数太多,国家就贫;从事工商的人太多,国家就贫;没有法制和度量标准,国家就贫。百姓贫穷,国君就贫穷;百姓富裕,国君就富裕。田地原野出产粮食的地方,是财富的根本,仓库地窖储藏粮食的地方,是财富的枝节。百姓适合时令耕种,农业、手工业生产正常有秩序,是财物的源泉;按等级收赋税、收粮食入库,这是财物的水流。所以,英明的国君,一定要小心保护生产的正常秩序,节制那个水流,开阔那个源泉,时时刻刻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斟酌。要使财富的大水涌到,常有余剩,国君就不耽心不足。这样,国君和百姓,上下都能富裕,财物可以多得没有地方储藏,这才是懂得了国家财政的关键了。夏禹的时代遭到过十年水灾,商汤的时代遭到过七年旱灾,而天下人没有一个有饥饿的脸色,过了十年,年成又丰收,可陈粮的积储还是有余。这没有别的原因,就是他们懂得根本、枝节、源泉、水流之间的关系啊。所以,农用荒芜而国库充实,百姓空虚而国库丰满,这叫做国家走向衰败。砍掉了根本,汲干了源泉,把一切财物都聚集到枝节上,国君与卿相还不知它的恶果,那末这个国家灭亡的时间可以立等就到了。把全国财富去供养他还说没法容身,这叫做愚蠢的想法,是个最愚蠢的国君。他要追求财富,反而丧失了国家;要追求利益,反而危害了自己。古代有国家上万个,现在只剩下十几个,这没有什么别的原因,丧失国家的原因,都是在这一点。作君王的人,可以清醒了。懂得这个道理,即使是一百里方圆的小国,也可以独立存在下去的。

  观国之强弱贫富有征验:上不隆礼则兵弱,上不爱民则兵弱,已诺不信则兵弱,庆赏不渐则兵弱,将率不能则兵弱。上好功则国贫,上好利则国贫,士大夫众则国贫,工商众则国贫,无制数度量则国贫。下贫则上贫,下富则上富。故田野县鄙者,财之本也,垣窑仓廪者,财之末也。百姓时和、事业得叙者,货之源也;等赋府库者,货之流也。故明主必谨养其和,节其流,开其源,而时斟酌焉。潢然使天下必有余,而上不忧不足。如是,则上下俱富,交无所藏之,是知国计之极也。故禹十年水,汤七年旱,而天下无菜色者,十年之后,年谷复熟而陈积有余,是无他故焉,知本、末、源、流之谓也。故田野荒而仓廪实,百姓虚而府库满,夫是之谓国蹶。伐其本,竭其源,而并之其末,然而主相不知恶也,则其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。以国持之而不足以容其身,夫是之谓至贪,是愚主之极也。将以求富而丧其国,将以求利而危其身。古有万国,今有十数焉,是无他故焉,其所以失之一也。君人者,亦可以觉矣。百里之国,足以独立矣。

  凡是侵略别国的,不是为了名,就是为了利,不然,那就是怀有仇恨。仁人治理国家,一定能贯彻正义的意志,端正本身的言行,合乎礼仪,讲忠信,守法度。当他穿布衣、着麻鞋时就能做到这样,王公大人也没有他的名声好;把国家交给这样的人治理,整个天下都会知道他。如果这样,那末为争名的国君就不敢攻打他了。仁人治理国家,一定能扩大农田,充实粮仓,器械充足,因此,全国上下一心,三军同力。敌军远道而来和它苦战一定不利,他国境之内经常保卫严密,敌人到来,选好战机,击溃敌军,活捉敌将,就象拔倒蒲草一般毫不费力。敌国侵略所得,还不够它医治自己的创伤,对方也要保存自己的兵力,会害怕敌方的。如果这样,那末为争利的国君就不敢攻打他了。仁人治理的国家,一定能处理好大小强弱之间的正当关系,对外交往,礼节会很周详,礼物会很美好,财物会很丰厚,派出的使臣一定是温文尔雅、能言善辩的正派人物。对方如果有点人的情意,谁还会仇恨它呢?如果这样,那末,怀有仇恨的国君就不会攻打他了。为名的不来攻打,为利的不来攻打,有仇的不来攻打,国家就象磐石那样巩固,象天上群星那样永远存在。别国大乱,我国独独大治;别国危险,我国独独安定;别的国家败亡,我国却能兴隆而自己治理好。所以仁人治理国家,不但只要求保住自己,还要能够胜过别国。《诗经》说:“善良的正派的人,礼仪上从不错误;礼仪上从不错误,就能统治四面八方。”就是这个意思。

  凡攻人者,非以为名,则案以为利也,不然,则忿之也。仁人之用国,将修志意,正身行,伉隆高,致忠信,期文理。布衣紃屦之士诚是,则虽在穷阎漏屋,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;以国载之,则天下莫之能隐匿也。若是,则为名者不攻也。将辟田野,实仓廪,便备用,上下一心,三军同力。与之远举极战则不可;境内之聚也保固;视可,午其军,取其将,若拔麷。彼得之不足以药伤补败,彼爱其爪牙,畏其仇敌,若是,则为利者不攻也。将修小大强弱之义以持慎之,礼节将甚文,珪璧将甚硕,货赂将甚厚,所以说之者必将雅文辩慧之君子也。彼苟有人意焉,夫谁能忿之!若是,则忿之者不攻也。为名者否,为利者否,为忿者否,则国安于磐石,寿于旗、翼。人皆乱,我独治;人皆危,我独安;人皆失丧之,我案起而制之。故仁人之用国,非特将持其有而已也,又将兼人。《诗》曰:“淑人君子,其仪不忒;其仪不忒,正是四国。”此之谓也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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